62聚散有时(2 / 3)

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方欣微弱的呼吸。

她想起很多年前,横店的夏天,方欣穿着繁复的宫装,趁着拍戏间隙跑到她的空调房,额角都是汗,却笑嘻嘻地凑过来吻她,带着荔枝饮料的甜味。想起香港的公寓里,方欣穿着真丝睡袍,在厨房笨手笨脚地想给她煲汤,最后差点烧了厨房,两人笑作一团。想起无数个夜晚,方欣在她身下承欢,身体柔软而温暖,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呜咽,事后总是喜欢黏糊糊地缠着她,说很多很多琐碎的话。

方欣要的从来不多,一份安稳的爱,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,一段被珍视的时光。她给了,方欣便全心全意地接住,用她那种混合着世故与天真的方式,温暖了她生命中很长的一段路。

如今,这条路,终于要到尽头了。

几天后的一个凌晨,方欣在睡梦中平静地停止了呼吸。霍一当时就在旁边的沙发上浅眠,几乎在仪器发出第一声异响时就惊醒了。她看着医护人员进来,进行一系列例行公事的检查,然后宣布了时间。

她没有歇斯底里,甚至没有流泪。只是静静地走过去,俯身,在方欣依旧微温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吻。

“再见,欣姐。”她轻声说,“一路好走。”

处理新加坡的后事,联系香港的殡仪馆,安排骨灰移送……所有事情都在一种压抑的高效中完成。霍一表现得出奇冷静,条理清晰,只是在签署各类文件时,握着笔的手指会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
方欣的经纪人和几个多年的好友从各地赶来,红着眼眶,拍着霍一的肩膀,说着节哀。霍一只是淡淡点头回应,礼貌而疏离。她们看到的霍一,是那位背景深厚、冷静自持的着名编剧,是方欣晚年可靠的生活伴侣。她们不会知道,也不会理解,霍一内心那片因为方欣离去而骤然荒芜的角落,以及另外两份更为复杂纠缠的情感,正如何撕扯着她。

遵照方欣的遗愿,她的骨灰被带回香港,安葬在一处僻静靠海的墓园。葬礼很小,只邀请了极少数的亲友。霍一穿着一身黑,站在墓碑前,看着上面方欣笑靥如花的照片,海风吹起她的发丝,带着咸腥的气息。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方欣撒娇说怕老了不好看,霍一当时是怎么回答的?她说:“你怎样都好看。”方欣便笑倒在她怀里。

如今,照片定格的,是她永远好看的容颜。

“安心啦,”霍一对着墓碑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我会好好哋。”

处理完香港的一切,霍一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溺悲伤。北京的电话来得频繁却并不紧迫,叶正源从不直接催促,只是通过秘书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,提醒她注意身体。那种不动声色的牵挂,像一条看不见的线,始终牵在霍一身上。

叶正源退休了。这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,对许多人而言是如此,对霍一而言,更是如此。那个曾经位居权力巅峰、像雪山月光一样笼罩她整个青春期的女人,如今卸下所有职务,回归到一个纯粹的身份——她的母亲,或许,也是她生命中最早、最顽固的爱人。

霍一知道,叶正源年事已高,虽身体还算康健,但精力已大不如前。她需要她。于情于理,她的生活重心都必须北移。

离开香港前,她去见了齐雁声。

joyce也老了。八十多岁的年纪,对于一位年轻时吃过苦、晚年仍坚持登台演出的粤剧演员来说,岁月的痕迹显得格外沉重。她清瘦了许多,昔日舞台上那份文武生的英气与潇洒被时光磨蚀,沉淀为一种深切的疲惫,但眼神依旧清澈,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与平静。

她们约在以前常去的一家老式茶餐厅,嘈杂的人声和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,反而营造出一种奇异的私密感。齐雁声的筷子用得有些颤巍,霍一自然地帮她夹起虾饺,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。

“新加坡嗰边……一切都顺利吗?”齐雁声问,声音温和,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缓慢。

“都处理好了。”霍一抿了口奶茶,甜的,却泛着苦味,“方欣她……走得很安详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齐雁声点点头,沉默了片刻,“生老病死,人生常态。睇开啲。”

“我知。”霍一看着她,“你呢?最近身体点样?剧团仲有演出吗?”

“老样子啦,就系容易攰。”齐雁声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刻,“演出早就减咗好多,偶尔指导一下后生仔女罢啦。把声唔够气,个身段都硬咗,霸住个台做咩呢?系时候退落来啦。”

她的话说得很平淡,甚至带着点自嘲,霍一却听出了那份深藏的不舍与无奈。舞台几乎是齐雁声的全部生命,放弃它,等同于承认某种生命力的终结。

“joyce……”霍一开口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安慰显得苍白,鼓励更是虚伪。她难道能说“你还可以继续”吗?

“得啦,唔使讲嘢。”齐雁声摆摆手,打断她,眼神依旧平和,“我都八十几岁人啦,有咩睇唔开?倒是你,几时返北京?”

“就呢两日。”霍一看着她说,“妈妈她……退休了,需要人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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